消費金融陷“資金斷流”困境:銀行抽貸、通道暫停、P2P離場
文 | 零和
2017年年底,現金貸監管出臺,給消費金融沉重一擊——行業進入后監管時代。
傳統金融機構不再給消費金融提供資金,并開始抽貸;
各家信托最近得到監管部門指示,針對信貸資產的通道業務被叫停;
而唯一的資金來源——P2P,也將進入最后的備案賽跑,很多平臺正在放棄消費金融資產。
三個資金來源,通通收緊,釜底抽薪,行業陷入彈盡糧絕的困境。
2018年,消費金融的關鍵詞,就是“監管”和“洗牌”,行業將如何渡過暗黑時代?01 資金困境
“最近業務非常不好做。”做資金資產撮合業務的程瀟稱。
很多項目已走完盡調和系統對接,只等放款。而現金貸的監管一出來,資金方要求馬上停止,他們和程瀟說得還比較含蓄:“等監管細則出來后,再看看。”
實際上,傳統金融機構,就連比較激進的城商行、民營銀行,都暫停了對消費金融的放款。
“不止現金貸,我們現在連場景分期,也不再敢接。”某民營銀行的放款業務負責人稱。
“大家都 認為,這一輪監管對持牌的消費金融公司沒有影響,其實并非如此。”程瀟稱,銀行縮減了給他們的放款量,同時,因為杠桿不可過高,體量也銳減。
傳統金融機構的收緊,倒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行業只能寄希望于信托的通道業務。
“就在一周前,我們接到了通知,通道業務要收緊,現在不讓接信貸資產。”某信托的通道業務負責人稱。
“如果包裝下資產,也許還能接一點點。”該負責人稱,以前一年的通道指標是幾百億,現在最多放出幾十億的口子,還有大把的項目在排隊。
他透露,后期監管還會進一步收緊,就連這幾十億可能也會被叫停。
曾經信托通道業務是消費金融的重要資金來源。
一般信托會將消費金融資產,包裝成“信托計劃”,再讓資金方來購買,包括基金、資管的錢,都是如此進入信貸領域。
任何錢只要從信托走一道,就能名正言順變成可放貸的資金。說白了,信托是一個牌照通道。
監管之后,這條路徑也被斬斷。
最后的救命稻草,就是P2P。
去年12月,P2P整改驗收“57號文”發布。
該文件要求,各地金融辦需要在今年4月底前,完成P2P備案登記工作,6月底前全部驗收完成。
對于P2P來說,已到了決定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據接近監管層的知情人士凌翔透露,最終能拿到備案的,大概只有幾百家機構。
“我們最近都在籌備P2P牌照的備案,生死一戰,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某P2P平臺的創始人稱。
而據他透露,風口浪尖上的消費信貸資產,他們已不太敢接,“除非完全符合監管,利率低,有場景,且背景雄厚”。
而很多頭部的P2P平臺,都表示在暗地里抽回信貸資金,“為備案沖刺”。
這意味著,曾經和消費金融共同進退的難兄難弟,也開始抽身而退。
三方資金的收緊,讓消費金融陷入前所未有的資金困境中。
02 監管元年
“監管還會持續加壓。”凌翔透露,2018年,今年監管的終極目的,就是“降杠桿、去風險”。
早在2009年,國家提出消費金融概念,試圖用消費拉動內需,促進實體經濟。2013年,鼓勵力度達到頂峰。
如果消費金融杠桿控制得好,就會拉動經濟,帶動消費;但如果過高,就會出現負面效應:借貸壓力增加,抑制消費。
而這幾年我國消費金融的發展,并沒有交上一份讓人 滿意 的答卷。
在美國,消費信貸崛起的土壤,有幾大因素:征信的完備、消費觀念的改變、信用意識的覺醒、收入穩定而持續的增長。
而在我國,征信尚未建立起來,所以很難去談信用意識。最關鍵的是,我國大多數人還不具備提前消費的觀念。
也就是說,我國消費金融的土壤,根本談不上肥沃。
“消費金融對實體經濟,到底有多大的拉動作用?目前來看,效果是不明顯的。” 凌翔稱。
“實際上,很多消費信貸的錢,最終的流向,不是進入了股市,就是進入了房市。”一本智庫的負責人對這輪的消費金融浪潮進行了研究,發現情況不太樂觀。
錢流入投資或投機的場景,自然對實體經濟拉動有限,反而提高了居民杠桿。
此前,國際清算銀行對中國經濟進行了一些研究。
以前2到4元,就可以產出1元的GDP,而現在已超過13元,才能產生1元。
從2011年開始,這個趨勢在不斷加劇。
這意味著,新增的信貸轉化成GDP的能力在不斷減弱。
同時,杠桿率在不斷攀升。
有券商研報稱,我國居民杠桿率持續高增長,最近三年的上升幅度達到5%以上。
而2017年,研報預測我國的居民杠桿率大約是57%。
而57%的杠桿率,還沒有包括消費信貸等表外資金,這意味著,實際杠桿率要更高。
杠桿率增速太快,已引發高層警惕。
“因此,現在監管對于整個消費金融是一個存疑的態度。”凌翔稱,想刺激實體經濟,還不如鼓勵小微企業的經營貸款,來得簡單直接。
在這個宏觀背景下,迎來了消費金融的監管元年。
多數業內人士認為,2018年,消費金融的關鍵詞,無疑就是“監管”加“洗牌”。
“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太厲害了,數千家消費金融公司,可能90%都會被淘汰。”程瀟對此并不樂觀。
03 劣幣離場
監管持續出臺,步步收緊,消費金融已被逼到墻角。
“現在很多消費金融平臺只能接二線的P2P、小貸公司的錢,成本高達近20%。”程瀟稱,很多平臺的業務在如此的高成本資金之下,難以為繼。
另一方面,這些小的平臺,也很難拿到P2P的備案,可能今年6月之后,小平臺將不復存在。
那時,就連最后的救命稻草,可能都不再存在。
甚至不少公司,開始用公司的股本金放款。
“投資機構的投資,加上這兩年賺的錢,現在賬面上還有幾個億,可以短暫維持。”某頭部現金貸平臺的資金負責人稱。
但這樣的模式,無疑也很難長久。
“目前,私募、自有資金、小的P2P平臺,還能接到一些,維持業務還是可以的,但肯定很難再擴張了。”頭部現金貸平臺的創始人羅子業稱。
行業的生死關頭,大量小的現金貸平臺,開始洶涌撤退。
現金貸最瘋狂的時候,涌進來大量的溫州炒房團、沿海地區的土豪團,他們拿出自有資金放現金貸。
而最近,這批人從現金貸全面撤退。某現金貸平臺的創始人朱一金,就是其中一員。
“我們幾十個土老板一起進的場,現在集體撤退。”朱一金透露,“我們把已放出去的貸款,委托給幾家催收公司催款,公司全部解散。”
但他同時提到,不能將APP下線,不然以前的借款人看到平臺倒閉,就完全不還錢了。
那這群土豪團們,都去了哪里?
“我們現在都在炒數字貨幣,現金貸市場已沒啥搞頭了。”朱一金稱,下一個吸金風口,必然是數字貨幣無疑。
“說走就走了,幾乎對我們沒什么損失,監管真正管住的,是那些還想接著做的大平臺。”朱一金稱。
小平臺掉頭容易,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但對于大平臺來說,他們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不可能說放就放。
這大概是最諷刺的結局,劣幣離場,良幣來承受監管的重壓。
而頭部的平臺,正在謀求轉型。
一些平臺,開始轉型為2B的技術提供商。
“我們不能放款,給能放款的機構,提供技術和風控服務,總可以吧?”羅子業已開始重推他們的“SaaS”服務系統。
這片領域雖發展緩慢,但好歹能賺錢,且可以維持原有的品牌。
另一些平臺,正在嘗試找新的場景。
“原來簡單粗暴的商業模式,肯定是走不通了。”羅子業正在思考,如何結合現金貸和場景雙方的優勢。
他正在考慮推出一種類似“虛擬信用卡”的產品,比如,給你2萬的授信額度,你可以拿著這張卡去指定的教育機構使用,用于“學費分期”。
這種思路,就是將現金貸和場景結合,控制了錢的流動和去向,而不是簡單粗暴的現金貸。
資金的問題如何解決?
羅子業倒不太悲觀,現在監管剛下,大家都趨于謹慎,等健康的消費金融生態形成,資金會慢慢打開。
2018年,消費金融將迎來監管元年,有人將其稱為“后監管時代”。
盡管行業面臨洗牌,好在劣幣基本離場,剩下真正可以沉下心的“良幣”。
“一分為二來看,監管并非壞事,也算是一種回歸。”羅子業稱。
(應受訪者要求,本文部分人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