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履新之后,誰能治好“投行貴族”中金的階層焦慮?
金融圈,向來講究理性,數據和模型是這里的終極信仰。
但理性至中金這個程度的,還是少見。
今年年初,合作了5年之久,離證監會規定的上限還有3年的會計師事務所,中金說換就換!
如今,一同走過風雨20年,剛就任總裁還不滿半年的吳波,也是說走就走,留下一紙公告在風中飄搖。
合作伙伴更迭、人事來往背后,投行界的“最后一個貴族”中金,也有諸多難解的麻煩。
一、同路20年,說走就走?
金融圈高管,人來人往,再正常不過。
但如吳波這般,摸爬滾打20年終于修成正果,身居總裁大位卻不到半年就卸任的,還是少見。
這就像是求愛許久,歷盡艱辛,終于站在女神身側之際,卻發現原來就這么回事。
和中金的無數員工一樣,吳波在踏進中金的大門之前,就已經擁有了一份相當耀眼的履歷:北大經濟學本科畢業,跳槽前任職普華永道中天會計師事務所的高級審計師。
2004年5月,吳波加入中金公司,歷任保薦業務部負責人、成長企業投資銀行部執行負責人、投資銀行部營運團隊成員以及董事會秘書。
那時加入的吳波,正趕上中金的黃金時代。
如果說每一家證券公司,出生時或多或少都含著金鑰匙。
那么唯獨中金公司,出生時估計從頭到腳都鑲滿了鉆石。
這家由建行和摩根士丹利作為主要股東,中保投、新加坡政府投資有限公司和香港查氏集團下屬名力集團合資設立的券商,一開始的定位就是“世界級投資銀行”。因其顯赫身家,人送外號“投行貴族”。
顯赫的出身帶來豐富的人脈資源,彼時的中金,天生就與大項目親近,從1997年完成大唐發電和中國移動兩個大單開始,到2010年,中金在大型國企上市項目中處于近乎壟斷的地位。
一個廣被引用的數據,是2010年前,A股和中資企業海外IPO中,中金公司總承銷金額分別達6460億元和924億美元,占A股和中資企業海外IPO總融資金額的36%和40%,排名第一,在前十大A股IPO和前十大中資公司海外IPO中分別主承銷了9家。
別家券商苦心挖掘項目線索,中金卻不費吹灰之力,受盡寵愛的豪門千金,是市場對它的普遍認知,在保薦的專業度和成功率上,那時的中金是名副其實的one and only。
只是好景不長,2010年到2015年,中金開始走下坡路。
這一方面源自股東結構的變化,大摩謀求控制權未果后離場,建行股權又被劃轉到中央匯金,看似層級更高,但中金獲得的寵愛不再獨此一份,新的屋檐下,還擠著國君、申萬和銀河。
另一方面,2009年創業板開市,大型企業IPO上市潮逐漸淡去,逐漸以中小項目為主,IPO規模出現明顯縮水,2010年IPO融資接近4900億元,此后逐年下滑。
光環加身的投行貴族,面臨風向轉變時卻應對得有些遲鈍,也許是不愿放下身段,錯失創業板機會的中金,投行業務收入排名從2010年的第一位下滑到2011年的第五位,此后再未登上投行收入王者寶座,到2015年更是下滑到第七位。
2016年,痛定思痛的中金,開始從其他業務上尋求業績修復,彼時的眾多舉措之一,就是合并中投證券,營業部數量從20暴增至200多個,為經紀和財富管理業務提供了發展契機。
而新任的財富管理部負責人,就是吳波,如此安排,算是重用。
一系列舉措都讓中金逐漸恢復了元氣,與行業龍頭中信相比,中金營收在2013年前只有中信四分之一,2018至今,均保持在中信營收50%左右。
而隨著中金一同穩進的,還有吳波的前途。2018年4月,他正式進入管理層,2020年11月起擔任中金財富證券總裁,2022年6月起兼任中金公司股票業務部負責人、證券投資部負責人。
毫不夸張地說,他見證了中金的輝煌時刻,也曾與其一同走入低谷,更與之一同從低谷中爬起,此后坐上總裁之位,算是順理成章。
但自去年11月底正式上任至今,吳波在位還不到半年。
誠然,赴任持有中金2.14%股權的中投,算是去向同一系統內的更高層級,但也可能因此錯過一些潛在機會。
要知道去年11月初,證監會就曾發文稱,支持頭部證券公司通過并購重組等方式做優做強,打造一流的投資銀行。
彼時的中金,與同屬匯金旗下的其他三家相比,無論從出身還是基本盤,都有著明顯優勢,未來若合并,中金完全有望成為這艘巨艦的艦長。
二、投行貴族,魅力不再?
除開人事變動的疑云 ,中金投行貴族的光芒正在黯淡,已是不爭的事實。
2022年以后,資本市場進入調整期,和眾多同行一樣,中金的業績開始下滑,與行業龍頭的差距也加速擴大。2023年財報顯示,中金的營收降低至中信的38%左右,與先前的50%相比差距明顯。
而更嚴峻的事實,或許是在傳統強項受到挑戰的同時,其他業務想再進一步,也難于登天。
1)投行業務,受到挑戰
投行業務是中金的傳統強項,即便錯過了創業板這樣的風口,但在2019年科創板開市之后,中金抓住了機會,投行業務強勢復蘇,重回前三。
只是世殊時異,曾經一覽眾山小的中金,如今舉目四顧,卻發現到處都是難纏的對手。
先來看一組數據:
在保薦人數量上,中信、中信建投、中金分別為628、595、521人;
在IPO項目儲備上,截至第一季度末,排名前四的券商分別為中信81家、中信建投52家,海通證券47家,中金39家;
投行業務收入上,2021~2023年中金分列第2、2、5位;
而從過會數量上來看,2021~2023年前三甲分別為中信、中信建投和海通,中金以65家位列第七。
這足以說明:
中金在投行業務上的壟斷地位不復存在;
向上對比,中金在投行業務上的差異化競爭優勢并不明顯,短期內似乎不具備對標中信的可能性;
向下對比,中金投行業務在前三甲的位置并不穩固,項目儲備、過會數量等方面都受到海通等券商的挑戰。
2)自營、經紀,難以突破
傳統強項地位被動搖的同時,其他業務也遇到了瓶頸。
先說自營,所謂自營業務,就是券商以自有資金參與證券投資,自負盈虧的屬性,讓其天生就存在一定的風險。
因此,證監會對券商自營業務的規模做了明確限制,導致的一大結果,就是自營業務會在實質上消耗凈資本,而凈資本又與凈資產和各個會計科目的風險準備密切相關。
這是中金的弱項,截至2023年6月,中金凈資本460億元,在券商中排名12位,相比之下中信證券凈資本達1354億元。
凈資本規模較小,直接決定了自營業務規模也難以擴大,而要補充凈資本,要么靠外部融資,要么靠內生業績補償。
外部融資的路子,中金不是沒有嘗試過。2022年10月,中金曾提出配股270億元補充凈資本,未獲成行。
而光靠內生業績,存在業績走勢的不確定性不說,還相對較慢,短時間內難見成效。
再說經紀,渠道直接決定了經紀業務的天花板。
而經紀業務發展至今,行業格局已相當成熟,除了線上線下,似乎也并未發展出其他更加有效的渠道。
線上渠道,比如各類流量入口,華林證券此前收購字節跳動旗下海豚股票App,就是希望借此實現彎道超車,但效果有限。
線下渠道,則通常體現為分公司和營業部,這方面的前三甲,是中國銀河、方正證券和國泰君安。
短期內,這樣的格局似乎無法改變。
即便是要從代客轉向資管,中金也不占優勢,營收近4年來一直在第9~10名之間徘徊,且只有中信的13%左右。
究其原因,規模是一方面,排名靠前的券商,大多持有公募基金股權,比如中信手里有華夏,廣發抓著易方達,東方攥著匯添富,它們本身就是成熟的基金公司,能與券商的業務相互補充。
而中金手里,只有一個自己嫡出的中金基金,資管轉型自然也不如其他頭部券商那般順暢。
三、結語
近些年,中金屢屢出圈,不過不是因為經營層面,而是員工之間的桃色逸聞、曬收入證明以及“那要不住哥哥家里吧”等抽象新聞,層出不窮。
從這些新聞里,我們能窺見一家頭部券商衰落的原因:疏于內控、專業素養降低、人浮于事。
而根源,則是養尊處優的投行貴族,難以放下驕傲的身段,積極適應時代和行業的轉變。
在券業的早期時代,國內券業尚在為生存問題絞盡腦汁時,生于豪門的中金,考慮的是今天吃熊掌還是燕窩。
而當券業走向成熟,從小受盡寵愛的中金環顧四周,已經到處都是豪門和新貴。
避免階層滑落,這個無數中產面臨的問題,如今也擺在了高大上的中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