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摩拜單車CEO王曉峰:憑什么認為我會輸?

開年以來,摩拜單車沒有閑著。
昨天,摩拜宣布再次獲得D輪后的新融資,新引入新加坡投資公司淡馬錫的股權投資。根據(jù)公開報道算下來,摩拜單車累積融資超過3億美元。
如此看來,想要短期之內結束共享單車領域的戰(zhàn)爭,或預判結局,都很困難。
無論何方勝利,這都是一種關于“模式”的探索。盡管不少人看衰摩拜的“重”,摩拜并不在乎,在今年1月,他們仍在向“重”加碼,和富士康合作開辟生產線。
我們可以聽摩拜單車CEO王曉峰,在接受混沌君專訪時是怎么說的。
不知各位混沌粉是否發(fā)現(xiàn),混沌君也在學著向“重”加碼,我們未來會增加更多的原創(chuàng)專訪內容,希望能提供更多的課外延展。
王曉峰在混沌研習社講課的時候,有人問到了摩拜與ofo的對比。主持人給了一個臺階:“這個問題比較尖銳,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王曉峰的第一句話是:“如果我不回答,不就認慫了嗎?”
對于競爭對手,他沒有說太多,把語言更多地集中在如何優(yōu)化自己的產品上。他說,公司成立的目標不在于干掉對手,而是讓更多的人來騎車。
在后來混沌研習社對王曉峰的采訪中,這個話題終究沒有被繞過。談及共享單車,幾家公司總會被拿出來比一比。宏大而溫暖企業(yè)目標與激烈的行業(yè)競爭相比,或許,后者對人們更具吸引力。
王曉峰認為:現(xiàn)在還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但在“難道就不怕被競爭對手超越嗎”、“不擔心類如滴滴這類更大的公司強占市場嗎”這樣幾輪問題的攻勢下,王曉峰“不認慫”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
他認真地說:請你把共享單車領域的企業(yè)排一排。品牌知名度誰更強一點?用戶基數(shù)誰更大一點?團隊人才儲備誰更優(yōu)?政府關系誰有點基礎?擴張城市誰數(shù)目基數(shù)打得比較牢?擁有車輛總數(shù)誰多?資金融資金額誰現(xiàn)金流更好?國際市場探索誰稍微領先?對供應鏈條的把握誰更強?
每問一個問題,他都停頓一會,等待回答。
最后,他說,我?guī)缀踉诿恳粋€方面都沒有明顯劣勢,綜合優(yōu)勢不比人差,憑什么認為我會輸?
“別人能抄我,我卻沒法抄別人”
2016年進入到下半年,共享單車領域進入了第一輪“井噴”時期。不僅僅是摩拜,ofo、小藍、優(yōu)拜、騎唄等數(shù)十個企業(yè)都在積極爭搶這同一池“春水”。網友驚嘆,為了區(qū)別不同的單車,“顏色都不夠用了”。
所謂資本寒冬,在共享單車領域如同謊言,各家投資機構“殺紅了眼”。
最搶眼的就是摩拜和ofo。
來自網絡的數(shù)據(jù),ofo已經完成6輪融資,從900萬元人民幣上漲到1.3億美元。在未來的新一輪融資中,ofo的目標是1.5億美金。摩拜完成D輪融資,從A輪的數(shù)百萬美元到累積融資超過3億美元。
王曉峰不喜歡回應這種比較。市場卻很喜歡。作為共享單車領域的“兩大玩家”,摩拜和ofo時常并列出現(xiàn)在媒體上。
投資人們也沒有放過放話的機會:去年九月,ofo的投資人之一,金沙江創(chuàng)業(yè)投資基金合伙人朱嘯虎在朋友圈中表示,ofo和摩拜的戰(zhàn)爭將在90天內結束。
兩天后,摩拜單車的投資方之一熊貓資本的官方微細宣言:“打個賭!年內ofo若能超過摩拜,熊貓合伙人國貿裸騎”。
但朱嘯虎不看好摩拜理由的,的確是摩拜最常被人指摘的“硬傷”:成本高。朱嘯虎認為,低成本才是在如今互聯(lián)網時代存活下來的第一王道。
成本的高低是相對而來的。摩拜屬重資產模式,自建車廠,自行研發(fā),外界估算摩拜單車的成本5000-6000。而ofo的自行車要簡單得多,統(tǒng)一標格的普通自行車:“摩拜布一輛車,ofo可以布10輛”。
事實上,王曉峰也認同“輕”是互聯(lián)網創(chuàng)業(yè)首選:“借幾百萬輛車,服務幾百萬人,這多輕,多簡單,互聯(lián)網的人都是這么想的”。
但是他覺得這樣的算法忽略了損耗率和折舊年限,并不成立。
如果用“有效成本=單車投放成本/(1-損耗率)*折舊年限”這個公式來計算,會發(fā)現(xiàn),質量低下的單車盡管制造成本低,但是損耗率高,且折舊年限短,所以有效成本通常會大大高于摩拜單車。
所以,摩拜越做越“重”了。
“你們這些創(chuàng)業(yè)的,到時候倒閉了,我們還得幫你們收車”。這是最初摩拜單車尋求和政府合作時,被當?shù)卣块T立的“下馬威”。
這種擔心不無道理。
2007年,中國引入公共自行車,接連在北京、武漢、杭州等大城市展開試點。結果卻頗受冷遇。大量公共自行車閑置街頭。
一輛自行車占地一平方米,可以想見,大量閑置的自行車將占據(jù)多少公用土地。
摩拜希望自己的車,可以不必如此:
不會生銹,爛在馬路上;不會天天掉鏈子、斷車條,車胎漏氣,需要維修;車型最好普羅大眾,男生、女生、高個、矮個都可以騎。
一個要求接著一個要求,最終等同專門定制,代工廠商應接不暇。數(shù)十年維持現(xiàn)狀的產業(yè),適應不了突變的節(jié)奏:“我過去二三十年都是這么做的,你提的要求不合理”。
“我說我想要一個一分鐘可以把車輪拆下來的設計,沒有人理你”,王曉峰的講述中,充滿了自行車零件,最終,這種漫長的溝通定制,轉化為自建工廠,自行研發(fā):“連狼狗都是我們自己的”。
原創(chuàng)注定痛苦“好多東西沒有辦法抄。別人可以抄我,我卻沒有辦法抄別人”。摩拜的可調節(jié)車座,靈感來自于可調節(jié)的辦公椅;沒有輻條的輪胎設計,受惠于汽車輪胎的啟發(fā)。
“這個世界還是挺辯證的,選擇重資產模式,也會有些沒有想到的好處”,王曉峰說,“比如你研發(fā)團隊磨合好了,新的設計就會很快,要一個什么功能,他們很快就能做出來。不是說重資產就不行,重資產還有壁壘呢”。
王曉峰還開玩笑地補充了一點:對于投資人來說,他們每天看著這些車,知道自己的錢花在哪,“這多踏實啊”。
投資人的確很滿意。愉悅資本的創(chuàng)始人劉二海,摩拜單車的首輪投資人之一,他在混沌研習社講課時,也提到了輕重資產的問題,他這認為并不重要,還是要看商業(yè)本質。
尤其是摩拜單車的“物聯(lián)網”思維,大受劉二海的認可:“太有價值了,否則車放哪兒都不知道,車被用戶拿家去了你也不會知道”。
提起通過APP對用戶的數(shù)據(jù)追蹤,王曉峰的語調也會興奮得高昂:其他人只能靠猜,而我們有能力觀察供需之間的平衡點——到底需要生產多少輛車,什么地點需要多布置車輛,什么地方不需要那么多車,我們都可以有效控制。
“你現(xiàn)在問我頤和園周圍有多少輛車,我馬上就能告訴你,不用派人去數(shù)”,王曉峰將重點放在了這句話:“我們是個技術公司”。
“你不怕我是騙子嗎?”
不管共享單車多么熱乎,“自行車即將退出歷史舞臺了,這不是擔心,這是事實”。王曉峰答得很坦然。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漫大街川流不息的自行車已經成為過去,永久二八大杠自行車也成為了那個時代人們的永久回憶。自行車,正在從交通必備工具,成為一種“懷舊情懷”的寄托品。
中國的自行車銷量正在出現(xiàn)斷崖式的下降,有的自行車商鋪的下降幅度甚至達到50-60%。捷安特、美利達、喜德盛,以及美國、西班牙等進口的自行車品牌都在2016年出現(xiàn)了全線性的大崩潰式下降。越高端的自行車銷量下降的幅度越大。
“自行車越來越少”,王曉峰認為,隨著城市化進程,汽車越來越多,人們越來越貪圖安逸,自行車這個行業(yè)“就是這樣了”。
但對于自己正在進行的“自行車事業(yè)”,他覺得,這是不同的概念—— 不是人們不再需要自行車,而是人們不再需要現(xiàn)有的騎車模式。
即使是自產自行車,尤其是在今年1月與富士康合作之后,摩拜單車的總年產能可超過千萬輛,單純地售賣自行車,已經不會是摩拜的選擇。
對于王曉峰來說,那樣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我原來也有好幾個不錯的車,但是放在家里占地方,也不是天天都騎”,王曉峰用自己的經歷闡述這其中的原因——去辦公室,自行車還要走客梯;加班到深夜,很累了直接打車,第二天又沒有車騎。
但事實上,車還是需要騎的。
“有一次我去上海新天地請人吃飯,那里特別繞,我走來走去,怎么找都找不到,煩躁得不行。一怒之下到外面找了一輛摩拜,騎到新天地里,找到店我再騎出來,自己走過去”。王曉峰回憶起那段經歷,“車到用時方恨少”,就是這個感覺。
2016年年初,在朋友圈、微博上,“小橙車”聲名鵲起,驗證了王曉峰的這種感覺是具有共性的。
自行車被認為是一公里內最佳交通工具。摩拜單車打出的“最后一公里”口號,不僅契合了這一特點,也滿足了公交、地鐵等公共交通無法覆蓋的空缺。
人們?yōu)槭裁床辉衮T車了?因為冷、不方便、不安全、空氣不好。
摩拜的想法,就是解決這些問題:如果有一輛自行車,不需要大家去維護,也不用操心會不會丟,想騎就騎,不想騎就放一邊,使用價格是公交車的一半。那么,是可以讓大家重新使用自行車的。
而且,這輛車還要有別于公共自行車,不需要到固定的站點和停車樁去取車和還車。摩拜將這種擺脫停車樁的模式定義為: “基于物聯(lián)網技術”的模式。
智能開鎖,GPS定位,無樁停車,外表靚麗,又能滿足大眾痛點。在未經廣告推廣的前提下,摩拜的迅速擴張在王曉峰看來,仍是預料中的事情。
盡管摩拜自行車剛剛推到市場時,全部員工下場“地推”,摩拜單車一周的騎行次數(shù)不到70次,每天下班后全體員工都要開總結會,焦灼于不確定的市場和不確定的未來。
但王曉峰清楚地記得,他在“地推”時碰到一個年輕姑娘,聽了他簡單地介紹,姑娘毫不猶豫地交押金、開鎖,利落程度讓王曉峰不敢相信:“你不怕我是騙子嗎?”
姑娘回答:“第一,299塊的押金不算高,付得起;第二,現(xiàn)在時代不一樣了,你要是騙子,我告死你”。
幾句話讓王曉峰留有深刻的印象,這個穿著橘紅色外衣的姑娘,讓他感嘆:時代的確不一樣了。
“現(xiàn)在哪里有什么競爭?”
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外界對摩拜發(fā)展沸沸揚揚地爭論與預判,王曉峰下了這樣定語。
有評論人認為,與ofo模式相比,摩拜的重資產模式在未來會成為掣肘,也有可能會在大魚吃小魚的未來市場中,成為類如滴滴這類已經長成公司的盤中之物。
王曉峰不喜歡這類問題。幾次話題回到原點后,他說:“有些人只是用小段時間,看看資料,就下了這樣的判斷。他們想這件事能有多久呢?我卻幾乎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每天十幾個小時在思考這件事。所以,我為什么要在乎這些看法”。
王曉峰不愿談及競爭,分析對手。在自身產品尚未完善的時候,他認為這些都是在“打嘴炮”。
“現(xiàn)在哪里有什么競爭?”
王曉峰反問。
有多少人連產品都沒有就開了五次發(fā)布會?那么多的融資消息,有沒有人仔細思考過,一些小的投資機構,盤子就那么大,怎么可能拿出幾乎全部的資金投給一個新興產業(yè)?“動不動就上億,哪里有這么多錢”。
“假定出現(xiàn)競爭”,在王曉峰看來,也是誰有優(yōu)勢,誰的贏面就大。從品牌知名度到對供應鏈的把控,他對摩拜很有信心——我長得好看,身世好,學歷也高,為什么我不能嫁一個好郎君?總體來說,還是我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吧?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對于所謂“大魚吃小魚”的理論,王曉峰是用這句話回應的。如果注定是這樣悲觀的結局,那大家都不用創(chuàng)業(yè)了——都是你們家的?如果有人要復刻摩拜,那么他必然要研究車型和智能鎖,也必然要在時間和金錢上付出代價。
更何況,大魚總是大筆并購,不一定總有余力;更何況,摩拜背后的資本,并非小魚。
“我們自己的產品,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用戶對我們的抱怨還有很多,我們也真的顧不上考慮其他”,王曉峰一遍說一遍劃拉著手機,在微博上輸入“摩拜單車”,看人們對摩拜的評價。
他說,摩拜的目標,是讓更多的人來騎車,但是這個目標還遠未實現(xiàn)。
在混沌的講臺上,王曉峰也是以這樣回復聽眾的問題的。
他講產品,講意義: 創(chuàng)業(yè)是一個好事情,如果要去創(chuàng)業(yè),先別談“情懷”、“初心”這些更大的詞,但至少要去做能影響很多人的事,能夠幫助我們所在的城市,所在的社會,所在的國家,所在的地球。
直播時,有人直接認為,他這樣的話題太過宏大,有點水。
但王曉峰并不怎么在意。
“這不是情懷,這是解決問題”,王曉峰是這么認為的。
什么叫問題?可能是屬于一個人的,也可能是屬于十萬個人的。什么是社會問題?那一定絕大多數(shù)人的問題。
如果你給這些人提供解決方案,那么不賺錢很難。社會問題的意思就是說用戶極其廣大,可能是千萬和億來計算的。
他始終認為,這份事業(yè)就是一種情懷。
“我可以幫澳門的永利賭場盈利提升20%,但我會覺得驕傲嗎?不會,這只是賺錢。我想做點自己想做的,能夠改善環(huán)境,改善人們的生活。”
“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攔著我說”,王曉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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