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擁全網千萬粉絲的網紅導師們接二連三的“塌房”了。

把自己包裝為清華博士的李一舟靠“注水”的AI課程一年賣出5000萬。但賣課套路、名校博士頭銜接連被扒，如今已經成為全網群嘲的對象。商業導師dada搭建的“管培生體系”疑為拉人頭的傳銷模式，學員要花上3萬～5萬元才能進入該體系，卻顆粒無收。

在知識付費浪潮仍舊洶涌的當下，輿論幾乎一邊倒地批判李一舟和dada。但在視頻號、小紅書、抖音等平臺上，這類網紅導師們的內容仍隨處可見。平臺也并未對他們進行大力度整治，李一舟賬號被封不足一月已經恢復關注。例如，2月22日視頻號賬號“李一舟”、“鶴老師說經濟”被禁止關注，但目前已經恢復，這期間“鶴老師說經濟”的賬號課程仍在售賣；抖音上，dada、海參哥也有大量賬號依舊在兜售課程。

近年來，平臺對知識付費的審核機制不足，監管及處罰力度不夠，讓類似的網紅導師們有了可乘之機。海參哥、張琦、波波來了等人將知識付費演變出各種玩法，類傳銷、私董會、商業陪跑......多種商業模式讓他們輕松年入過億。 只有付費，沒有知識，如今的知識付費賽道已經變得烏煙瘴氣，成為導師們收割的“獵場”。

學員退課退款、公開投訴“被割韭菜”、課程產品全網下架……近日，對李一舟、鶴老師和dada等網紅導師的爭議排山倒海般襲來。

“國外免費的AI軟件，鶴老師每個軟件都收費199元才可以用。”“購買198元的課程之后，只有前面部分內容是在講AI，后面每節課李一舟都在推薦自己1980元的課程。”多位學員通過社交媒體平臺曝光了鶴老師、李一舟等人“割韭菜”的方式。不少學員想要退款，但助教的態度卻十分強硬，對提出質疑的學員直接踢出群，甚至解散群。

在抖音上，一位名為“@十一妃”的網友曝光了商業導師張琦的課程。她此前參加過張琦的線下課程，付費學員超過1000人。據她介紹，那場參加線下課程的學員大多都是實體產業的老板，在開課前，張琦的助教也做過問卷調查，收集大家的行業。但最終講課的內容卻是AI、醫療等等。在她看來，張琦說的都是正確的廢話，“所有人都知道AI有前景，但我們做實業，沒有技術、沒有資源，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dada以拉人頭為核心的管培生模式也發生了暴雷。一些管培生在社交媒體平臺“控訴”，在dada公司不分晝夜地剪輯視頻，但賺不到錢，也根本拉不來人頭，五萬塊全打了水漂。

海參哥也被學員和諸多業內人士稱為“深割”，不少他參與的項目都是以割韭菜盛宴告終。例如，“福山大櫻桃果園”淘寶店賣預售卡卻不發產品，獲利百萬；主打共享經濟的小黃鴨干洗店，2W加盟費，最終店鋪沒開起來。600～1600元入區塊鏈社群，據說會提前知道內幕消息，實則是搬運新聞。燕窩/海參/小海鮮/外賣加盟，稱有實體工廠有淘寶店，交錢即可享受加盟、培訓等，但項目基本爛尾。

這群被知識付費浪潮迅速捧紅的“偽知識博主”，沒有真才實學，靠割韭菜為生的商業模式最終接連翻車。

但視頻號、小紅書、抖音等平臺卻并未對他們進行大力整治，只是短時間封了網紅導師們的部分賬號、部分課程，仍有大量賬號和課程正常運營、售賣。

李一舟是今年第一個“倒下”的網紅導師。2月22日，李一舟的AI課全網下架，“李一舟”視頻號被平臺設為禁止關注。不過，“李一舟AI”“李一舟人工智能”這兩個賬號仍可正常關注。緊接著，“鶴老師說經濟“賬號也被視頻號列為禁止關注，但鶴老師課堂、鶴老師小號也還在發布短視頻內容。視頻號櫥窗內，他此前的售賣299元的AI課程已經下架，但6999元的短視頻私密圈社群、短視頻底層方法論2.0等課程仍可購買，這兩款課程的總銷量超過600。

被封時間還不足一個月，鳳凰網電商研究院注意到，目前，“李一舟”和“鶴老師說經濟”兩個賬號已經恢復，可以進行正常關注。

dada在眾多網友的舉報下成為眾矢之的。目前dada的賬號矩陣中，一些視頻號已經設置成私密賬號，無法查看，有的視頻號已經停更一個月。但是在抖音上，dada的大多數賬號仍在正常運營。

張琦、海參哥等人的賬號雖然被封禁多次，但每次都只有幾天時間。

2023年，海參哥的最大賬號“參哥認知圈”被平臺封禁，但其他賬號仍能正常直播，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海參哥也通過多個賬號回應了被封事件，其中“今尚商業說”賬號發布的短視頻中，海參哥直言“我知道的這一刻，就當他是個屁，我直接忽略了，立馬就起新號。”他也多次表示，自己并不care封禁，經歷太多次了，如果“認知圈”是全封，自己肯定再創造一個神話，兩個月又做起來一個300萬的賬號。

對于賬號多如牛毛的網紅導師們來說，平臺短暫封一個賬號不痛不癢。也正如海參哥所言，根本不care。

“他們最強的能力就是快速起號，平臺封了他的賬號矩陣，一個月不到，他們又能卷土重來。封殺了他們個人，還能讓員工出鏡，他們在背后繼續撈錢。” 直播帶貨培訓行業的資深從業者大樹認為，劣質的知識博主很難“拔根式”的清除，他們能賺上億，就證明這個市場有需求。“太多人想賺錢了，學習他們的模式，不久后又會有下一個‘海參哥’，下一個‘dada’。”

一個李一舟尚沒有徹底“涼涼”但在多個平臺上已經有更多“李一舟”復制著前人的路徑，揮起了鐮刀。《賣9.9元全網課程，三個月賺了一輛瑪莎拉蒂》《985學霸靠賣課，3個月賺8萬》等筆記在小紅書上不斷涌現；短視頻平臺上，商業博主層出不窮，認知破局課、商業思維提升課等不斷吸引韭菜們付費。

他們通過炫富、成功學的誘餌，以及龐大賬號矩陣鋪天蓋地的營銷，不斷吸引著短期內想要實現資產增值的人群。

炫富+成功學引“魚”上鉤，偽知識博主們吸粉千萬

“18歲賺到人生第一桶金100萬，25歲買勞斯萊斯，28歲是一家短視頻流量變現公司的老板，管理400多人。”這是網紅導師dada在短視頻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自我介紹。

海參哥的自我介紹也以炫富為核心。“2009年，22歲買寶馬，加入寶馬圈，2010年從事海參行業，2013年買了6000平的大樓開工廠。”短視頻內，海參哥的名字下方還給自己打上了諸多標簽：連續創業20年、全網1000萬粉絲，電商累計銷售超10億、商業變現領域天花板等。

“商業導師”張琦則在直播時聲稱自己“出道一個月變現1000萬”，其幕后操盤公司博商教育更喊出了“培訓一年營收10億”的響亮slogan。

這些像套模板一樣的話術背后，是網紅導師們慣用的營銷策略——通過夸大宣傳自己的成就與財富，“忽悠”對金錢和成功有著強烈渴望的人群。此外，他們還往往情緒高漲、口出臟話，甚至開起黃腔，以情緒張力感染粉絲群體。

抖音dada本da （每月線下課） 賬號中，一條短視頻的標題是“虛榮、攀比，是成事的原動力”。當直播前的觀眾都覺得dada語出驚人，觀點偏頗時，dada則表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流量。”

在舉例說明時，網紅導師們往往會提及自己取得成果、吸金千萬的“學生”們掛在嘴邊，靠成功學不斷給粉絲們洗腦。并透露出“只要你報課，只要你跟學，你也能像他一樣暴富”的信息。

海參哥在和粉絲連線時，無論粉絲是做娛樂主播、還是切片帶貨或者是其他的任何項目，他最終都將話題引到“將來有一個特別大的風口，剛需，1個10萬粉絲，一個月能做1000萬，還有一個2萬粉絲，一個月可以做300萬，如果你現在的業績放在我手里，我至少賣5個億。”

不僅如此，網紅導師們還會通過矩陣賬號放大自身的影響力，讓“誘餌”在視頻平臺上鋪天蓋地。

“現在我們公司矩陣全網粉絲大概有5000多萬，公司GMV大概幾個億。”dada曾在短視頻中表示。目前抖音上dada （伯樂傳媒） 、dada不講廢話、dada商業說 （IP陪跑） 三個賬號的粉絲量分別達到130萬、86萬、54萬，還有數十個上萬粉的賬號，以及更多的千粉賬號。

抖音上，參哥認知圈、純然商業（IP變現）、參哥帶你走天下三個賬號的粉絲量分別為299萬、185萬、183萬，有溫度生意經、參哥本參、參哥（直播號）、新生意思維等賬號都擁有50萬以上的粉絲量，還有數十個賬號粉絲量超過50萬，還有數不清的萬粉、千粉賬號。

“炫、罵、蹭、抄、騙、割是現在短視頻培訓最常見的套路模式。” 大樹告訴鳳凰網電商研究院，炫富和罵人都是博眼球、引流量，蹭事蹭熱點事件和熱點的人，他們的評價都是淺嘗輒止，主要是表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態度。講解的案例也大多雷同，互相抄來抄去，就看誰更能激起粉絲情緒。但最后的核心環節，一定是引導到付費和線下，進行騙和收割。

從注水課到類傳銷、私董會，網紅導師早已收入過億

鳳凰網電商研究院注意到，從提供免費資料、到推薦百元網課，再到升級千元課程開始、學員們就一步步陷入了網紅導師們設下的“知識陷阱”中。

“同學你好，老師贈送給你兩份資料。同時邀請你參加向標桿華為學增長的系統班。”深圳卓越商學的一位導師以贈送免費課程為由，開始推銷自己的線下培訓，原價9800一位，限時優惠只需要1980元。

這是視頻號、小紅書、抖音等平臺上，網紅導師們“引誘”學員們的最常用伎倆。通過免費資料提升學員的好感度，進而推薦自己的付費課程，以課費打折的方式讓學員感覺自己占了便宜。

網紅AI導師李一舟便是如此套路。標榜著清華大學博士和多家公司AI顧問的名頭，向用戶大力推介其推出的《人人AI課零基礎入門》課程。在價格上，會先給粉絲發一張優惠券，原價999元的課程，直播間只要199元。“自刀”的模式吸引了大批量學員，他們購課被拉入群之后，助教開始推數千元、甚至上萬元的課程，并稱已經向老板申請了優惠券，數量有限，群里優先購買。

這樣的銷售套路讓李一舟賺得盆滿缽滿。據第三方平臺飛瓜數據顯示，李一舟2023年一共直播了476場，直播客單價200~300元，直播銷量為10萬~25萬，直播銷售額在2500萬~5000萬元。

大規模銷售“注水課”還不能滿足網紅導師們的野心，要把學院們聚集到線下，開啟類似于會銷的模式，才能撬動更大規模收益。

從微商起家的dada主打線下課程，并延續了二級分銷模式。通過4980元線下課引流，將學員匯聚到線下推銷自己的“管培生計劃”，且按年齡收費，35歲以下的收3萬，35歲以上收5萬。

dada強調管培生計劃的理念是，只培養老板，不培養員工。但實際上，這些管培生相當于“付費上班”，進入dada的公司負責拍攝、剪輯和運營，制作dada的切片賬號。最重要的是，管培生并不是通過短視頻賬號變現，而是“拉人頭”發展下一個管培生，從學費中拿10%~15%的提成。根據網上曝光dada的管賠生的說法，一個管培生需要拉至少10個人頭才能賺回學費。

有業內人士拆解dada的收入，4980元的線下課程一場有600~700個人，全年至少12場，收入至少3000萬。管培生計劃一場招收100多人，全年收益預估1500萬。此外還有4萬元/人的私董會、5萬元/2個月的線上陪跑和30萬打底的全案合作。按照dada自己的說法“我一年做培訓，可以賺一兩個億。”

“三四年前的時候，海參哥也有類似的管培生模式，但不叫這個名字，接近1萬元一個人，很多人付費去他的公司學習。dada就是復制的這個玩法。”據大樹透露，目前海參哥的管培生模式已經暫停近一年時間，現在主打私董會。

私董會是網紅導師收割韭菜更進階的玩法，也是生意經中最暴利的一部分，通過“賣資源”和“賣圈子”變現。

不僅是dada、海參哥，張琦、程前、波波來了等知名網紅導師都成立了自己的私董會，并經常在直播或者短視頻中強調“你想資產增值，一定要加入我的私董會。”“更多變現手段，我會放在私董會講。”

鳳凰網電商研究院不完全統計， 目前私董會的入門門檻大多都在3萬元以上。 例如海參哥的私董會原價入會費用9.8萬元，折后8萬元，后期每年的年費1萬元，入會成員超過2700人。波波來了的“山頂會”會費4.98萬元，入會成員超過1600人。程前的私董會價格5.98萬元，dada私董會入會門檻4萬元，張琦私董會則有12800元和9800元兩個檔位。

為了讓私董會更加具有吸引力，海參哥還在海報上標注了會員們的收入分布情況，全部會員均年收入百萬以上，其中73%收入過千萬，30%收入過億，10%超過10億。

“我們老板以前去了很多私董會學習，回來之后也想搞這個模式，但這東西太虛，收費也太高。”在大樹看來，私董會要提供是創業輔導、團隊管理、項目咨詢等，但實際上，這些私董會提供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幫助，更多是老板們交個朋友的地方。

李一舟、dada等人已經被大眾和媒體口誅筆伐，但并未給知識付費行業敲響警鐘。如今，這一賽道已經成為收割消費者金錢和智商稅的“獵場”，“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不斷上演，各路人馬都可以在這一市場制造焦慮、迷惑網友，披著知識的外衣，持續收割。

讓知識付費回歸到知識，而非被金錢淹沒，或許還需要多方合力共同建設。消費者保持清醒的頭腦，多一些冷靜的思考，不要輕信短時間造富的神話。正規的直播培訓機構肩負起更多責任，對行業起到正向引導的作用。短視頻平臺更需要加強審核和監管機制，對割韭菜的網紅導師們絕不手軟，為大眾創造清朗的內容生態。最重要的是，我們也需要更完善的法律規范與風險監管機制來保障消費者的利益，讓知識付費回歸真正有價值的知識。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鳳凰網電商研究院（ID：iMarkets_） ，作者：英子，編輯：Ka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