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股市是貪婪的,華為不上市!
導語:任正非近日倫敦之行中確定,華為還是一個硬件公司,未來也還會是硬件為主。對于上市,他表示:華為公司也會是貪婪的,但我們盡力抑制,不上市。

華為創始人任正非近日倫敦之行的表態再次引起業界強烈關注,面對媒體在各種熱點話題上的追問,任正非反復強調了一個關鍵詞——開放,在整個會談中“開放”一詞他共提到17次。無論對于個人,對于華為,乃至對于中國、美國的看法,任正非都認為開放是促進進步的力量。他表示,華為之所以能進步到今天,與華為本身的開放有關。
任正非在采訪中稱,華為支持中國繼續走開放改革的路線,繼續融入全球化,“就像西方用了我們大量設備,絕大多數西方國家并不認為我們的設備不安全。中國網絡也應該使用大量的西方設備,是否安全,在于制度和管理問題,沒有一樣東西是自然安全的”。
任正非預計,在2018年左右,華為的銷售收入可能會到達700億~800億美金,新增投資大量會投在英國和歐盟,當然也包括別的國家。華為將逐個解決與各個國家建立信任和互惠互利的機制。
談及華為的未來,任正非稱,華為今天還是一個硬件公司,未來也還會是硬件為主。任正非稱:“華為今天還是一個硬件公司,未來也還會是硬件為主。轉型太快,華為未必能承擔得了。華為堅信自己在縱向發展過程中,能提高對大數據流量的服務能力”。
最后他再次強調,發展和進步需要開放的技術體系和開放的環境,封閉起來只能是越來越落后,開放競爭和鼓勵創新也將最終讓消費者獲益。
以下為任正非與英國媒體會談部分問題,創業邦摘錄:
1、BBC記者Rory Cellan-Jones:嚴肅地問一下,最近幾個月我們也聽到了很多,特別是美國國安局,他們的一些監聽行為,現在很多都曝光出來了。特別是針對華為,他們也采取了一些具體的舉措。對于這些,您如何評論,如何來應對?
任總:美國的監聽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被證明了而已,因此對我個人的心情沒有任何影響。
我們和客戶是在二、三十年往來中所建立的認知,相信對客戶也沒有任何影響。我們的銷售與利潤也正常。這個事情不要反復被加強,不要被認為是很重要的問題,應該很快會過去。
2、金融時報Dan Thomas:您剛才提到,目前的這些監聽的行為是在意料之中,現在只是被證明而已。您具體是什么意思呢?是說您以前就知道這個情況,現在是真正的被證實?
任總:以前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冥冥之中想到總會有人關心這些事情,只是一種感覺。我在公司其實是思想上的管理,我的思想總是要告訴任何人的,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希望15萬員工都能去讀我的郵件,應該有相當一部分人是不讀的。如果大家都不讀,華為就會逐漸滅亡。幸虧華為還有少數人愿意讀,他們成長的速度就會很快。我認為自己沒有任何秘密,都是開放的,至少我的思想是開放在公司的網站上。
華為若是一個對社會有價值,為社會作出貢獻的公司,監聽者如果認真去讀,讀明白了,傳遞給社會其他人,也是我所期望的。
3、經濟學人Ludwig Siegle:您說監聽是在您的意料之中,但您肯定也是有一些東西,是不想和大家去分享的。對于監聽的這些人,他們的這些行為,會不會對您造成困擾和擔心呢?
任總:華為公司之所以能進步到今天,與華為本身的開放有關。中國有五千年文明歷史的國家,為什么落后?就是因為不開放。鄧小平所推動的改革開放,其實核心就是向西方學習開放。華為內部決策絕大部分都開放在網上,這些內容不止公司員工可以看到,整個社會都可以看到,我們的有些決策也遭受外部的批評,當別人批評的時候,我們知道決策有錯誤,就要糾正。
有什么東西不愿意與別人分享呢?我們在技術的方向和思想上是完全開放的,少量技術訣竅是沒有開放的,這部分不開放的竅門也只是對一些企業有用,對國安局沒有用。所以我們沒有擔憂。
4、金融時報Dan Thomas:問題有兩個部分,第一個,華為有沒有加速華為內部網絡安全體系的建設,從而去規避比如在產品或設備里面植入設備的情況的出現。第二個是更廣的問題,考慮到目前的局勢,有沒有可能中國市場在設備采購方面,更多考慮國內的廠商,而不是國際廠商?
任總:第一個問題:(1)產品的安全問題。我們遵照世界各國法律,接受各個國家的監管。也努力使自己的產品和管理成熟起來,避免不安全的事出現。(2)公司內部網絡管理問題。過去保護圈太大了,我們把很多低端技術也劃圈進來了,未來加強只對高端核心技術安全保障,對低端技術加強更加開放,甚至開源,內部防范實質是增強了。
第二個問題:我們支持中國繼續走開放改革的路線,繼續融入全球化,就像西方用了我們大量設備,絕大多數西方國家并不認為我們的設備不安全。中國網絡也應該使用大量的西方設備,是否安全,在于制度和管理問題,沒有一樣東西是自然安全的。我支持中國的網絡還要繼續開放。
5、金融時報John Thornhill:現在這個行業很快從以硬件為主,走向以軟件為主。甚至有人說,軟件會占據整個世界。但現在還看到有一些大公司,轉型是不夠很快的,比如說諾基亞就陷入了很大的問題。那華為在這一塊,從硬件走向軟件的過程當中,華為的轉型做得怎么樣?
任總:華為今天還是一個硬件公司,未來也還會是硬件為主。轉型太快,華為未必能承擔得了。華為堅信自己在縱向發展過程中,能提高對大數據流量的服務能力。我認為大數據流量是需要管道的,管道也是世界上很需要的東西,其實也越來越難做,華為也就越來越能多掙一些錢。
目前華為的軟件工程師占了整個工程師的80%,但這些軟件工程師真正還是為硬件服務的。今天我們看到美國軟件的進步,也會思考我們自己軟件方面的改進。但如果我們公司轉型太快,最后硬件和軟件都形不成優勢。
6、旗幟晚報/獨立報James Ashton:問一個關于公司股權結構的問題。您基本上是把原來自己的公司,然后分給了員工,想問一下,為什么您要這么去做。因為您要是不分的話,會成為一個非常有錢的人。另外,未來在股權方面下一步是怎么考慮的?外籍員工如何去參與?再第三個問題,華為有沒有可能考慮上市?
任總:第一個問題,不是我把自己的股權分給了員工,讓自己成不了大富翁。而是這么多員工團結奮斗,讓公司成功了,大家一起來分享。這些創造者除了分享工資、獎金、福利,還分享了公司股權。
傳統經濟學中不斷講解,股東對未來長期富有信心,他們不謀求短期利益,這是講義。真實的情況,股東更謀求短期的收益,這就是西方公司后來落后華為的原因。華為把股東、創造者綁在一起,形成長遠眼光,不忙于套現,形成了戰略力量,造就了華為的今天。
華為公司不僅是要使中國人國際化,華為更應該全球化,讓世界優秀人員加入來一起領導華為。如果優秀人才進來,不能分享華為的長遠利益,也是不利于華為成長的。這幾年,我們試行了TUP配股制度,今年將全面推廣到外籍骨干員工,所以剛才有信心講,2018年華為的銷售收入有可能達到700億~800億美金。
7、華爾街日報Sam Schechner:只是再確認一下,股市是貪婪的,意味著華為不會上市?
任總:華為公司也會是貪婪的,我們只是盡力抑制。我們在一段時間里不上市,但我們不能保證,我們永遠不上市。“永遠不上市”這句話,在邏輯上是不通的,因為生命不能永遠,所以承諾不能永遠。但至少相當長的時間里,我們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8、華爾街日報Sam Schechner:您覺得您在目前的崗位上還會干多長時間?您的繼任者有什么考慮?另外,您提到今天開這個會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交流、認識您這個人。您能否介紹一下您有什么愛好,平時休閑的時間都干些啥?
任總:我現在在公司所處的位置,是行使否決權,我沒有決策權,已經實施了很多年。現在由輪值CEO運作,效果良好,因此要繼續努力去實踐和改進。我擁有否決權,但我沒有否決過,我想否決的時候,就去和他們商量,把我的想法和大家一起磋商,沒有和將來接班群體產生硬的對抗,總體還是比較和諧友好的。
每一個輪值CEO在獨立執政期間,完全是公司的一把手,現在他們已經有很大的獨立承擔能力。傳統接班有一個缺點。(1)是強調把公司交給一個人,還是交給一個團隊,哪一個的貢獻要大。(2)人都有局限性,每個人對干部的認識都有偏好,如果他偏好重用一部分人,另一部分人就會離開公司,這些人可是公司用幾十年的失敗培養起來的,走了對公司是損失。如果這個CEO上來,不能擔負起公司董事會所賦予的使命,董事會免掉他的職務,再換一個新的CEO上來,他走的時候又會帶走一批干部,如此循環換幾次以后,公司就有可能走向消亡。華為實施輪值CEO制度以來,干部要集體評議,沒有流失多少干部,公司利潤一直在增長,而且比預期還要好。
我們的利潤增長很快,有能力消耗在西方投資的高成本,這也是我們加大對英國和歐洲投資的原因。大家嫌歐洲人的工資太高,沒有看到他們的聰明,我們有錢能為他的聰明買單,所以加大在英國和歐洲等地區的投資。
我個人除了工作外,好像沒有什么愛好。小時候家里窮,除了讀書做作業,其他什么愛好都沒有形成,連喝酒抽煙都不會。長大后,這些習慣就被固化了。總體來講,我的生活還是比較單調的。
9、經濟學人Patrick Lane: 華為目前繼任的安排,是想找到一個人繼任,還是想找到一種機制?
任總:華為的輪值CEO制度最終想找到一個機制,但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這個機制是什么樣子。君主立憲制使英國穩定了三百五十年,是否會對華為的機制有所啟發,現在還不能肯定。我們會用哪種機制走這條路,我們的團隊都在探索。
10、彭博社Sam Chambers: 上市是不是有助于緩解和應對美國的擔心?是不是能夠幫助華為打入美國市場?
任總:是否進入美國市場,不是透明度的問題。即使透明了,也解決不了美國的擔憂。現在找不到華為哪點不透明,因為華為每一年的財務報表都有披露,因此透明度和上市本身沒有巨大關系。所以,我們不會以上市是否作為進入美國的戰略決策。未來十年~二十年,讓美國認識華為是友善的公司,才會有一些機會。我認為現在沒有太多機會,所以不要在這個地區花費太多精力,反而喪失其他地區的市場機會。
11、路透社Paul Sandle:在智能手機方面,華為怎么去體現自己智能手機的差異化?
任總:別人的路都不能模仿,只能走自己的路。蘋果利潤五百億美金,三星四百億美金,我們連想象都不敢。我們還是要踏踏實實繼續走下去,才能繼續走向成功。華為終端已經擺脫前幾年能量很低的狀況,已經具備了希望,但還是不能盲目。
12、華爾街日報Amir Mizroch:之前您在部隊里待過,從部隊到社會的轉變,您有什么感覺,有什么挑戰?是否學到了什么經驗?
任總:我從部隊轉到地方,剛好遇到中國社會巨大轉型,從計劃經濟轉到市場經濟,中國為了裁減非戰斗軍隊以削減經費,我們首當其沖被裁掉,我們那個時候也不愿意被裁減掉的。那時候部隊承諾我們,到地方后工資不變,每個月大概30多美金。當我們轉到深圳以后,深圳已經市場經濟化了,電子女工的工資都已經有50多美金。這是第一個不習慣。
第二個不習慣,以前做事從來不講賺錢,都是為人民服務。但市場經濟就是要賺別人的錢。那時候,不習慣的是,明明鉛筆是兩分錢買過來的,為了賣給你七分錢,就要說買成五分錢,認為這是不是在騙人。后來我自己被別人騙了,去打官司,沒有錢,就自學了大量的國際法律書籍。在學習法律過程中,我感受到了市場經濟本質是:貨源和客戶,這兩者的交易就是法律。我們不可能控制客戶,法律也不是我們說了算,我們只能控制貨源。如何控制?那就是研發。所以在公司很小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投入研發產品,直到今天世界領先。所以,就是從痛苦中感悟。
13、經濟學人Ludwig Siegle: 您剛才提到轉業到深圳,為什么到深圳而不是其他城市?您對深圳怎么評價?10年、20年后深圳會走到哪個方向?
任總:深圳是中國最早開放的地方,所以我就來到了深圳。深圳的故事就跟硅谷的故事一樣,我們只能從書面上看見美國硅谷的故事,不能感知,但是深圳,我們可以投進去親身感知。不知有多少與我同時代的人投進去了,可能有許多人被“燒死”,而我是僥幸從火里飛出的飛蛾。
其實我年輕時,身體非常好,后來在華為經歷的種種危機,讓我心力憔悴,比如資金斷裂風險、通貨膨脹風險、員工危機管理……等。如果說華為和深圳留給我人生最大的回憶,就是痛苦。我最大的痛苦,就是沒有及時孝敬父母,當我醒悟到要去孝敬父母時,他們已經不在人世,留給我終身遺憾。
在中共十八大三中全會的偉大決定指引下,中國未來二十年經濟發展應該是非常迅速的。深圳是中國最先走開放改革道路的地方,不管人才如何流失,深圳還是會留下很多發展的基因。
14、金融時報Dan Thomas: 首先,我看了華為13年的年報,里面提到14年華為會做一些組織結構的調整,對于公司領導層而言這樣的調整意味著什么?另外歐盟對于中國發起的反傾銷,反補貼的調查,華為是否有所感覺,為什么歐盟會發起這樣的調查?
任總:華為組織改革很復雜,不能幾句話歸納,但是我們發布了很多文件,可以去細細閱讀。
關于歐盟反傾銷調查問題:(1)我們在歐洲已經提高到了最高價格,因此不應該存在華為低價傾銷的問題;(2)我們加大在歐洲的投資,努力幾年后,讓歐洲認為華為就是歐洲公司,不會再遭遇歐盟反傾銷。關于華為是否得到中國政府的補貼,我們在財務報表上都會披露。我們在財務報表上披露了所有房地產(用于自身生產、研發、辦公……)信息,沒有一塊土地是中國政府贈送或低價購買;而外企在中國投資,可能還有優惠。當這些事情慢慢澄清后,歐盟不應該認為我們是因為得到中國政府補貼,而在歐洲低價傾銷。所以當我們的投資跟上來了后,歐盟應該對我們更友善。
15、路透社Jane Barrett: 有關研發方面,您覺得華為5-10年后,技術方面會發展到什么程度?有哪些新的東西,比如物聯網,可穿戴設備等?另外現在華為終端業務的盈利能力是10%,那么在智能手機方面的利潤率是多少?
任總:我不太管具體事情,所以現在我不能匯報具體業務數字。現在華為公司戰略就像“針尖”戰略,收縮到窄窄的一點,投入在這點超強力量。我們有七、八萬研發人員,每年投入五、六十億美金或者更多,瞄準未來大數據流量,華為應該處在領先位置。有限的力量聚焦在窄窄的面上,華為才有可能長期處于領先位置。
在物聯網,穿戴式終端只是主航道中的一個業務,要具體部門來解答。我認為智能手機的盈利率要不斷提高,不能總是這么低,關鍵是別人不買。